春节耍狮子 撰稿:申晓明
撰稿:申晓明
水东江乃我家乡.该镇紧挨衡阳,交通便利,系我县的东大门.这里不仅环境优美,景色迷人;而且民风纯朴,喜爱活动.且不说历年端午节蒸水河龙舟赛的热闹,大集体时到处比赛篮球队的兴旺,也不说当年文革时文艺宣传队的火红,改革开放后花鼓戏的盛行.单说该镇组织的龙狮队,在全县就首屈一指,赫赫有名.龙狮队成立于二十世纪初,队长由村支书兼任.当时大家考虑到:单纯耍龙或耍狮子形式单一,群众不喜欢,干脆合二为一组成龙狮队,既耍狮子又耍龙,效果会好得多,大胆的设想,严格的训练,龙狮队当年就一炮打响,耍到哪里,鞭炮不绝,掌声不断,喝彩声一片.据说耍到县城里,受到有关部门的热情接洽和热烈赞扬.
龙狮队热耍了两年后,因几个年轻人为报酬闹矛盾中间歇息了两年,二零零五年春节,在大家的要求下,再度出征.我刚退休在街上开店,有幸参加了此年春节的活动,虽然安排是管理人员,但我并不空闲,有时打打锣,敲敲鼓,有时吹吹唢呐.龙狮队的两个大鼓有小桌那么高,一人背有困难,两人抬不方便,干脆装好铁架子下面安几个轮子,前边的人负责拖,后面的人专门打.龙狮队最惊险的节目是:用三个大方桌叠起来,由四个青年背着狮皮从桌两边逐层而上在桌角上表演各种惊险动作,到了最高层,两个狮子并排跳跃着,突然张开大嘴吐出一幅长春联,满座皆惊,掌声雷动。
耍到中间,还要发档,就是停下来锣鼓和活动,由发档者拖着音唱词,其内容一是表示新年问好与祝福,二是对主人热情地接洽表示感谢,三是自谦评论或表示今后补礼。水东街这方面人才有,但不突出。所以特地从衡阳县双溪村请来出身于花鼓世家能说会唱的申文义,此人口若悬河,舌如弹簧,思维敏捷,出口成章,衡阳县电视台曾采访报道过他。他一手举着小红旗,一手提着大喇叭,走在队前,俨然是个指挥官,走到哪,说到哪,唱到哪,为龙狮队增色不少。
水东镇龙狮队如此优秀,令人啧啧称赞,但我脑海深处还有一场耍狮子的特殊经历,泣神鬼,感天地,令我牵肠挂肚,终身难忘……
1962年下半年,我村——永兴村——突然传出消息,说要培训人才,准备明年春节耍狮子。消息令人鼓舞,但也有人担心:其一,六一年下放食堂,时间才一年,人们的元气刚刚恢复,白天劳动,哪有强健的身体去应付严格的训练和频繁的活动;其二,到哪里去请师傅,报酬由谁付;其三,我村耍狮子是大姑娘坐轿——头一回,谁来组织领导。
其实,“世上无难事,只要肯登攀。”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,我村有三个武艺高的把式,他们愿意出山,不要报酬。夜晚训练时,每个徒弟负责陪一餐晚饭,实际上就是出一斤面。体力没恢复,正好要加强训练,耍狮子的唯一目的就是强身健体,活跃文体生活。动员会由老村长召开,他原来办过剧团,经验丰富,才能突出,结果一呼百应,全村的青壮年几乎都报名参加了。
训练大概从农历十月就开始了,我那时初中刚毕业,刚满十七岁,个子已长成。每晚训练首先要站半点钟的马桩,两膝下蹲成九十度,腰杆要挺直,这可是个苦差事,站时双膝酸痛,腰也挺不直,师傅常指责我,心里老不痛快。我负责那夜陪面时,我妈还多送了几个鸡蛋,心想师傅总该对我好一点吧,其实师傅照样严格。后来教打拳,耍棍,耍刀舞剑,我都学得认真,不愿落后。我们院子四个同伴以前看到耍狮子的人,将两个手指放进嘴里就能吹出又尖又脆的火叫子,好生奇怪,非常羡慕。于是暗暗下决心学,大概学了一个来月,嘴巴吹肿了,舌头起泡了,火叫子终于学会了。有时四人一起吹,震耳欲聋,众人仰慕,师傅们看了,高兴叫好,说我们今后有出息。
六三年的初春,天气奇冷。天空不时飘着鹅毛大雪,地上结着厚厚一层冰,行走都要小心,不然会仰天摔跤。我村一百来人,训练有素,每夜照样出场。演出的节目多,上场都要打赤膊,凭着一股发自内心的热劲,寒冷自然被驱赶了。最好耍的节目是窜阵子,所有人拿着各种器具或举着拳头,听从为首者的指挥,变换各种队形。小伙伴一齐吹起火叫子,声震屋宇,热闹至极,味之有也;最惬意的节目是盘龙,小孩子躺在大人的肩上,一节一节连起来,前面一个用双剑按在头上,代表龙角,于是左摇右晃,游动起来,真像一条长龙在游走。有时,哪个小孩的双脚没夹稳,脱掉了,长龙就断节了,表示不吉利,回来定要挨师傅的训;最危险的节目是砌宝塔,由八个身强力壮的人手挽手围成一个圆圈,第二层、第三层照此叠加,宝塔砌成后,还要选一体轻的小孩上去封顶。要是哪个人脚发抖软下去,整个宝塔都会垮下来。我曾看过宝塔垮过一次,大家心里都不好过,师傅们都低沉着脸,半夜无语。从苦日子里面熬出来的人们啊,意志是顽强的,但体力还是有所不支的……
历史的巨轮碾过了半个世纪,当年的组织者和师傅们都已作古,但他们的音容笑貌时刻浮现在我的脑海中,他们那种不怕艰苦、严格要求、不图回报、迎难而上的精神永远鼓舞后来者奋发向前……
耍狮子只是以前春节娱乐的一种形式,耍者强身健体,维情联谊,观者愉悦身心,感染快乐,何乐而不为?但现在这种古老有益的民俗活动,已快退出历史舞台,现在的人过年过节饱食鱼肉后,不是上网,看电视,就是打牌打麻将,几乎听不到锣鼓声了,真正的愉悦和欢乐何处寻,值得人们反思和醒悟,也值得当官为政者深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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